我是应届生,据说今年比较难就业,去年经济增长率只有6.9%,二十五年来最低,今年也不乐观,估计更低!我赶在年前先签了家美国小公司,等着毕业后去上班。毕业前还有一学期可以利用,辅导员说实习可以和毕业设计结合起来,6月份回校做个毕业答辩,提交下实习鉴定和实习证明即可。这么快就可以进入社会去实践一下了,我开心不已。
春节后我就一早赶回上海,为了尽快找到实习单位,我要笨鸟先飞,咱不能跟班上的富二代比。学校里舍友们都还没到,我通过电话、短信、QQ和微信群发了一把,向同学、学长和亲友发起了“求助信”,希望能通过熟人,找到一家靠谱的实习单位。
第二天,一个老乡就联系了我。这个同乡比我大两岁,曾与我一起玩过,也算发小,直到他高中后搬家离开。去年我在火车上居然碰到了他,这才存了他的手机号,当天他正在跟同事外出公干。他在浙江的安吉县城工作,昨天电话里告诉我他们公司正在招人,可以安排我这样的大学生短期几个月的实习,包在他身上。我开始并没有打算离开上海,但是没经住对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安吉是上海的后花园”等等,最终抱着“就当出去见见世面”的想法,上了开往安吉的大巴。
刚到安吉,就收到同乡的短信,他临时被公司派去出差,找了一个同事帮忙接待我。我在出站口张望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高个男人举着一个硬纸片,上书“艾尔”二字。我心想:这都什么年头了,还用这种老土的方式,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呢?边寻思着边向那个高个男人走过去。一询问,果然是来接自己的,简单的寒暄后,高个男人就带着我走向了停在车站外的一辆面包车。什么公司会派人开面包车来接人呢?可能是看出我面露难色,高个子解释道;“这车是我自己的,平时拉点私活,挣个外快。”说完,就催着我赶紧上车,说自己一会儿还有事。
我很犹豫地上了车,一路上透过窗户看着美丽山城的风景。没多久, 车子就开出了闹市区,楼房变少了,行人也不多,进入了盘山公路。我意识到自己开始离市区越来越远,不放心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呀?”高个子男人回答道:“马上就到了。”这回答跟没回答一个样,我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心里着实有些恐慌。又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在一个十分老旧的厂区宿舍楼下,高个男人打开车门。我环顾四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规公司的办公地点,有种想跑的冲动。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自己能跑到哪去?
我只得跟着高个子上了二楼,临进门前,高个子说自己手机没电了,向我借手机打个电话。尽管不情愿,我还是装作很痛快地把手机给了他,并叮嘱一句:“大哥,我手机是漫游加长途,没有多少话费了……”高个子看了看我,笑着说:“放心吧,就说两句话。”
结果,高个子只说了一句话:“我是大个儿,开门。”但是他挂掉电话后,并不急着把手机还给我,而是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我跟着他近了那间屋子,看到地上铺满了泡沫地板,大约60平米的两居室里,居然男男女女“装”了不下20个人。他们都是席地而坐,鞋子整齐地放在一进门的位置。
高个子一边让我脱鞋,一边说:“这是公司的临时宿舍,过段时间公司正式成立了,居住条件就好了。你来得很是时候,一进公司就是元老,可以拿到不少股权呢。”
我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被骗进了传销团伙。只是我此时并不能过多表现出来,否则这一屋子人都会对我提高警惕,再想找个理由逃走就不那么容易了。我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说自己运气好,第一次工作就碰到这么好的机会,还让高个子多多提点。然后我试图向高个要回自己的手机,但是高个子说自己的手机还在充电,想借我手机再用会儿。理由说得让我无法拒绝,只好作罢。
想要大家对自己放松警惕,首先要先取得大家的信任,要取得信任,就要跟他们打成一片。我在心里默默想着办法,不管多么不情愿,还是挤进了那群人中,熟悉他们的聊天内容,然后也跟着亦真亦假地侃起了大山。
天快黑的时候,有人从厨房端出来一盆馒头和一盆炖菜,那馒头黄里发黑,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炖菜就是白菜炖笋干。然后每个人发了一个碗,一双筷子,吃的时候,就把菜盛到自己碗里。我看着那馒头和炖菜,强忍住呕吐的感觉,只能继续吃。再看看其他人,居然吃得倍儿香。
吃过饭,人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分开,有的坐在一起聊天,有的坐在一起打牌,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加入哪一伙,正在衡量利弊时,一个女孩子坐到了我身边。这个女孩说话带点河南口音,一上来就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撒了个谎说自己刚失恋,然后装作很痛苦,不想再提的样子。女孩子似乎很善解人意,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而开始向我介绍起公司的业务来,说公司已经有了网上加盟的代理商,我们都是原始股东,而且越说越兴奋,小脸开始泛起潮红。
我一边提醒自己这是对方在给自己洗脑,一边假装听得很投入,完全被对方所描绘的“宏图”所吸引。等对方说累了,我不失时机地问起:“这附近有商店吗?我出来的时候懒得麻烦,什么都没带,打算到了这里现买。”女孩儿一听,连忙说:“有啊,但是得大个儿开车带你去。这样吧,明天上午上完早课,我陪你一起去。”我本不想多个人碍事,但是又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入夜后,我与一群人躺在地铺上,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想着明天怎么逃出这个魔窟,我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渴望过自由。
第二天,我在一阵“早上好”的问候声中醒来,然后强打着精神听完了早课,学着别人的样子慷慨激昂地表现了自己奋斗的决心后,就向高个子提出了买东西的要求。高个子犹豫了一下,居然答应了。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我故意把自己来时的背包放在了屋子里,表明自己还会回来。
当车子开进市区时,我再次向高个子索要手机。高个子假装没听见,我说自己两天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怕父母担心,现在找到工作了,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否则说不定家里找不到我会报警。高个子一听,就把手机给了我,然后将车停在了一个超市旁边。
我一下车就开始观察四周,这里虽然不算繁华,但是人还挺多,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但是这样撒腿就跑,万一暗地里还跟着别人,到时候四五个大汉一围,再想跑就难了。就在我思考怎样逃跑时,身边的一个路人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结果我灵机一动,立刻转身上车,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车门关死,然后让司机赶快开车。
当其他人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坐着的士跑出去十多米了。为了防止高个子开车在后面跟踪,我向司机表明了自己的处境,并要求司机将我送到警察局。坐在警察局里,我还是惊魂未定,警察本想通过我提供的线索将这个团伙捕获,结果我都说不出大致的方向,具体位置在哪里更是不知道。
最后警察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就让我离开了。直到坐上回上海的车,我才深深地吐了口气。话说上海是商业之都,不在上海找实习单位,听哪个老乡的介绍跑到三省交界的县城来,我感觉到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回到学校,宿舍里的同学还都没回校。我想想后怕,也不敢继续再找公司实习了,不如回家。
上周有校园招聘会,我找了家意大利独资企业改签了,他们提供正式工作之前的实习机会,还有实习工资!这次惊魂实习,也才过去20来天,我仍然心有余悸。就像拍电影一样!想想当时我还算镇定,要是我们班的美女去实习,估计现在还在里面呢。这里写出来,以飨大家,希望你找工作期间别犯我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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