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写于2006.11.30，足足3296天之后再看它，心态已经大为不同。那时，刚刚辞去教师工作不足半年，有些心浮气躁，对于质疑的声音容易敏感，写出来的文字难免情绪化。今天重新修改、编辑，与老师朋友们交流离职后的经历。

“我特想做老师。”

辞职后的4个月里，这句话在我耳边、聊天窗口出现了无数次。透露着真诚、展示着期盼与羡慕。

2006年7月6日，我回到这个古老的有点“土”的城市。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熟人。从一开始就把期望值调整的特别低，顺利找到一份没有合同保障、月薪600元的工作。

找工作没心烦，却碰到其它心烦的事：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不做老师的原因。 

我的老同学。听说我辞职，惊讶万分。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我特想做教师！教师多好啊。于是，我一一絮叨，教师工作的劳累与视野问题。 

我的新同事。他们听说我以前是老师，都要惊叫起来了。你是老师？！哇，那么好的工作你咋不干了呢。我特想做老师，能做老师我才不来公司呢。于是，我一一絮叨，教师工作的压抑与烦恼。

开网店认识很多新朋友。他们知道我做过老师，一副吃惊状中说，如何喜欢这个工作，这个工作如何如何好，稳定、假期长、受人尊敬。 我特想做老师。于是，我总是“呵呵”。聊天止于呵呵，他们懂的。

后来，我再也不对别人讲“我做过老师”。 

万事皆有例外。有一类人听说辞去了教师工作，不仅表达赞同，还不会问我：你为什么辞职？！ 无独有偶，他们都是在职教师或者有过教师经历的人。

2005年开始，对大学生来说教师就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岗位。过去，师范毕业生很大一部分不会选择做教师；现在，非师范专业毕业的学生都要来与师范生抢饭碗。2006年，刘支书助理在教育论坛里发帖说了一件毕业生的事：

这两天被关了禁闭。前天下午4点左右，突然接到教科所通知，叫我马上去一趟。一去就走不掉了，当场被宣布：手机交出来；不准离开教科所；不准跟外界联 系，若要跟家里联系，只能用所长的固定电话，且旁边必须有人陪同。

以上纪律是教委的纪委书记宣布的。到此时，我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直到6点左右，我才知道把我们关起来是为了命题，为明天前来我区应聘的大学毕业生专业考试命制一套两小时的试题。

与有关领导闲聊时了解到，23号的双选会， 由于本专业（历史）的就业单位是城里面重点高中，所以共有600多本科生报名，经过面试入围11人，7人来自西南师范大学，4人来自重庆师范大学。

这11人再通过我们这次考试进行筛选，确定出参加27号全区组织的统一试讲的人选，最后只录取2人，也就是300人里面选一个。这是一个什么概念？等于说已经不 是比谁更优秀而是比谁的运气更好。

不过，这600人也算幸运的，毕竟有关学校接受了他们的自荐书，有的学生连投自荐书的机会都没有，本专业没有到几年前从 师专升格为师院的那几所学校去双选，那些学校的本科生又怎么办呢？

如果我是在校大学生，听说600选2，我可能连报名都省了，躺在床上懒觉算了，然后去买福利彩票，说不定中奖的机会还大一些。实在无聊，再找瞎子算一卦，东南西北哪个方向是吉，就去那个方向碰运气。

熬了一个通宵，给即将参加考试的孩子们在试卷上设置了一些千奇百怪的陷阱。凌晨，被拉上山关进宾馆。下午2点左右解禁，此时学生已经开考，本来以为可以下山了，结果被宣布不能走。4点半各科考试结束，教科所同志进来宣布，我们还得留下来阅卷。

阅卷让我感觉到了比命题大得多的压力。看着11份试卷，我能够想象得出这些孩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的样子。从书写到表达可以看出，这11个都是非常优秀的。

我 给自己定了一个阅卷标准，无论与答案是否吻合，不要让人不及格。

不及格是肯定要被淘汰的，及格线以上究竟谁进入下一轮，那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法官这个 角色还是让其他更果断的同志去扮演吧。

所以，阅卷的结果是，最高分71分，最低分61分。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公平？”

这，是一座围城。

城里的，受够了压抑和不自由，受够了成就感的长久缺失。2012年史金霞老师特地找我，邀我为她的新书《重建师生关系》写篇文章。希望通过我离职后的经历给那些在城里过的很“憋屈”的老师打开一扇窗。

城外的，受够了不稳定和不安全，受够了生活品质的长久缺失。2008年以来，互联网圈、科技圈中过劳死的事也常见诸各种报道。这俩圈子最核心的竞争就是比拼“速度”和“创新”，这两点又都极其消耗人的脑力与体力。

在互联网公司与科技公司办公楼，经常可以看到彻夜亮着的灯。

我的父亲，就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工作说到底是为了生活，不要当工作狂。

这个世界，没有最好的工作，只有最适合的岗位。教师与互联网企业的岗位没有高下之别，选择什么就看我们适合什么、想要什么。而且，一定要谨记，鱼与熊掌我们常常无法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