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狂妄的年上，残疾了身躯，于史铁生而言，人生的悲剧莫过于此。宣泄痛苦，成了他唯一的武器。而那些有利的武器，直刺向心间的往往是与他最亲近的人。

恨了，发泄完了，继续痛。而有一双眼神，默默注视着，她痛，承受着，内心依然痛，无法消释。那“悄悄地”、“偷偷地”，表现了她哪怕内心痛如滴血般，依然隐忍内心的痛楚，关注儿子的变化。

看到落叶飘零，她挡在儿子身前，小心到如神经质般，她以为挡住落叶，便也挡住儿子失落、无望的心；

当儿子狠命捶打病腿时，她一扑一抓的奋力与无助，依然忍住哭声，发出人生的绝唱：“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

如果说是儿子的任性加速母亲生命的终结，一点不为过。若不是刺向母亲心上的一把把刀，她定然不会“肝疼得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虽然如此，当儿子答应去北海看菊时，她如孩童般“高兴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无所适从。

面对儿子的灾难，她谨小慎微，坚忍地承受一切发泄。而她又何尝有过丝毫的疼病的表现？直至“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终结她的生命，才得知她已是肝癌晚期。

母亲的悲剧人生落幕了，她以一生的苦难，换回一颗觉醒的心。纵观拥有伟大心灵的人背后，都有一个承受苦难，却从不言苦的坚强母亲。母亲的生命殒落，换回一颗蓬勃生命能量的心。儿子不仅接受了外物，感受到菊花的烂漫、热烈而深沉，更能从中得到生命的启迪。

热烈地不仅是眼前所见北海的菊花，更是一个人对生活的态度，对人生的全新思索。他懂得了，不仅懂得了母亲没有说完的话，更懂得人应该如何面对他的苦难，怎样的人生才更有意义。

人一旦理清活着的思绪，就怀着使命般倔强生长，他已无所畏惧身边的艰难困苦。不能不说，这是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以生的艰难，换回无涯的爱，激励着儿子在苦难中，依然能够活出自己的精彩与价值。

今年北京的一场大雪后，我来到北海公园，想去看看那开得泼泼洒洒，热烈而深沉的菊花，以聊慰我一颗渐已疲惫的心。在北海徘徊，找寻，却了无踪影。只留下冰封的河面及萧杀的严寒。蓦然发觉，文化只是一个符号，但在心间可以无限延伸一种力量，温暖人心。

走出北海，不会做诗的我胡诌了几句：“冰封湖面柳枝飘，残荷枯叶水中夭。余晖羞涩雪上洒，映红河边舞姿摇。”河边一位老妇人及一位年轻男子正欢快对舞，洋溢着青春气息，跃动幸福的微笑。

此时更令我追忆起那一对母子，也许他们的爱将延续到千千万万的母子间，成为永恒。他们的身影已不在，但无数的母子将会继续这份情，这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