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在看完一部电影后,总觉得心中有一些话,不得不说一说,不得不写一写。今日,只因为它——《驴得水》。
电影的一开篇,故事的主线便毫无遮掩、毫无修饰地展示在了我们面前——一个水资源贫乏的乡村小学,为了供养一头为学校拖水的驴,而虚报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教师名额“吕得水”。这样的开篇,似乎向我们透露着这样的一个信息,一个以欺骗为开端的故事,又如何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于是,便有了后面教育局派人视察、铜匠被一夜速成蒙混过关的剧情,以及再之后学校获得捐款、为保住捐款一再欺骗的故事。
虽然已从舞台剧改编成为一部电影,然而在这部电影的身上,仍然清晰地存在着舞台剧的影子。背景场景的简单、剧情冲突的强烈、人物形象的夸张,这样的舞台剧式的呈现方式,强化了矛盾,也鲜活了人物。
张一曼,应该说是这部电影中最具魅力的一个人物了。气质妩媚、言语轻佻,有着世人认为的肮脏的身体,却又有着简单纯粹的善良的灵魂。她支持校长的每一个决定,没有怀疑,没有犹豫。在将铜匠打造成为“吕得水”的过程中,她表现得比任何一个人都积极主动,然而当面对着要将“成果”展示于特派员面前时,她却第一个退缩了。躲在空旷的厨房外,一边剥着蒜皮,一边用纯净空灵的声音轻轻歌唱,这样的美好的一幕,似乎将人物跳出了欺骗的剧情,另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尤其一曼将蒜皮变成为浪漫的“雪花”时,这个身体成熟的女人,在一刻,内心却有如一位浪漫的少女,那么简单,那么可爱。即使在后面备受伤害以后,即使那时的一曼精神已经有些异常,她仍然天真如孩童一般,采摘着鲜花,守护着美好。
另一个性格鲜明的人物——裴魁山,在电影之初,这个被一曼戏称为各方面都很软的男人,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自负,认真地活着。他对一曼的感情,也是认真的,认真地对待一曼的邀约,认真地向一曼求婚。可惜,他的爱来得太早,被拒绝得太迟。即使一曼已经承诺不再招惹他,可她早已招惹了他的心,如今想要全身而退,晚了。所以,站在一曼窗外,听着一曼与铜匠的声音时,他心里,才会有那种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
被校长背叛、被一曼背叛。情感上的受伤,成为了魁山改变的根源。
当魁山再次出现时,他变了。对金钱的赤裸裸的追求,对昔日队友的冷漠,让他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角色,成为了另一个魁山。改变的魁山,穿着一件貂皮大衣出场,在炎热的天气里,这样的装扮,无疑有如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然而魁山已经不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的心,已经被复仇和金钱填满。
魁山的这件貂皮大衣,在电影中似乎成为了“复仇”的象征。改变后出场的魁山穿着它,改变后出场的铜匠也穿着它。
其实电影中最无辜的,应该是铜匠。他原本是一个与学校无关的角色,没受过教育,过着很简单的生活。是他们将他拉了进来,拉进了这个充满谎言的骗局里。在假扮完吕得水后,他原本也是可以脱离的,可是,一曼的一缕卷发,勾住了他的心,让他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局外人。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个牲口。一曼并不是真心想要说出这句话的,可为了让铜匠对自己死心,为了让铜匠赶紧离开,一曼这样说了。这句话不仅深深地伤害了铜匠的心,更是将他隐藏在心里的那份情感击了个粉碎。对不起,铜匠。一曼真正想要对铜匠说的话,铜匠却无法听到。无论一曼对铜匠是何种情感,在那日听到铜匠的歌声时,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吧。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个牲口。为了这句话,铜匠改变了,梳起了大背头,穿上了貂皮大衣,带着吕得水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和魁山不同,他并不想要金钱,报复,是他重新出现的唯一目的。他给一曼带来了一生中最屈辱的一天:被魁山毫无保留的破骂,被逼着一巴掌一巴掌的自刮,被校长减掉了满头心爱的卷发。昔日的美丽失去了,昔日纯净的心也收到了深深的伤害。
此时的铜匠,已经早已不是那个单纯无害的铜匠,而成了毫无情感的真正的“吕得水”。但是,我们无法彻底地责怪他,毕竟,一切不是他的初衷。
而另一个相对无辜的,是张铁男。在电影的前半段里,其实铁男应该是最简单、最有热血的一个。他热爱学校,爱护队友,在一曼被欺负时,只有他敢于站出来,为她鸣屈,为她不平。冲动的个性,让他并不懂得如何去更好的保护一个人,但他保护的心,却是赤诚可见的。
然而,擦头而过的一枪,却将他的热血击倒了。面对生命的威胁,又有谁会不害怕、不退缩呢?在那一枪后,铁男也变了。即使眼看着一曼被欺辱,在枪的面前,他也只能蜷缩起身体,成为一个躲在壳里的懦弱的人。
孙佳后来的鄙视,其实多少是有些无情的,毕竟,铁男当初那颗保护她的心,满含真诚。就如孙佳自己,无论如何正义、如何正直,面对父亲生命收到威胁时,她不也只能收起自己的本性,违心地和铜匠一起踏上红毯吗?
在这部电影中,我最厌恶的角色,不是铜匠,不是魁山,甚至不是唯利是图的特派员,而是那位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孙校长。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是孙校长在电影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知道这些选择是错,可他仍然选择了。
人们都喜欢天使,害怕魔鬼。可殊不知介于天使与魔鬼之间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孙校长便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有些一副善良的面孔,性格也是懦弱无害的。可是,每一个开始都来自于他的选择,申报假的教师资格、找一个人假扮,他开始了这一切,却以一个被害者的姿态,无辜的存在着。
在一曼提出要“睡服”铜匠时,他没有反对;在魁山感觉背叛性情大变时,他没有干涉;在铜匠妻子跑来搅局时,他将一曼推了出去;在一曼被伤害时,他也没有阻止。
他一直说离梦想已经不远了。可为了这些所谓的梦想,他却背弃了所有昔日与自己一同奋战的战友,这样的梦想,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那位美国捐赠者若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中国。虽然故事被冠以了民国的背景,但所表达和映射的,不正是当下这个不可思议的社会吗?
电影的结尾,三个人再一次坐在桌前开会,拍手聚气。那美好的场景,仿佛让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可是,一曼房中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声,提醒了他们,也提醒了屏幕外的我们,有些东西,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就像孙佳所说,如果过去了的一切让它就这样过去,那么未来的,只会更差。
看完《驴得水》这部影片,心中有如中了一记闷拳,久久不得平复。或许,正因为它反映出了太多的现状,才让人感悟深刻吧。但是至少,它让我们知道,这样的现状,我们都看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正因为看到、听到、感受到,所以,我也愿意相信,改变这些现状的那一刻,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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