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学医，最难忘的 莫过于在医院实习了！实习期间，不能不提到的一件事，就是第二人民医院（现称为中心医院）的夜宵！一个字，绝！尽管是学生，也得考 虑衣食住行。衣服嘛，看看老照片就知道；住嘛，不用问；行，基本上为11路，大家亦不会有疑虑。最值得回味的，也是使我们在一年内身体 发生变化的：二医院的夜宵。

81级二大班二小班于1985年7月进驻二医院，得到了当时的该院领导刘佑勇和曹道德等的热烈欢迎。此时的二医院， 在市立医院中为龙头老大，赫赫有名的海归（当时还没有这个说法）高友炳教授仍然挥刀手术，其姐高欣荣教授也时常回院指导。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刚伊 始，学生的经济不允许我们有奢侈的食物享受，故而勒紧裤带看病人的事情在进入医院初期时有发生。尤其是在晚上，经常有急诊危重患者来，大家一起上来予以诊 断和处理。往往是患者处理完毕，大家伙的饥肠早已经漉漉咕咕了。然而，只有当天值夜班的同学能够享受当晚的夜宵。其他的同学只有…….。

当时的医院领导在改善职工的生活方面的确做了一些工作，其中之一就是改善夜宵和误餐。其中以夜宵最具有特色，特地聘请一位黄姓师傅主厨。黄师傅乃黄陂名 师，60多岁，擅长于武汉传统食品的制作。在他的主厨下，每日夜宵的花样不同、味道不同，每一种夜餐的味道：delicious, wonderful, very very good……。豆皮、小汤包、三鲜面、牛肉粉、绿豆稀饭、新鲜制作的面包和蛋糕…….，令我们在当时80%属于瘦人 协会的书生们争先恐后的要求上夜班，个中原因嘛，其中之一，就是为的是这一餐夜宵！

一般在晚10时后，可以凭夜餐票领取夜餐。通常由一个病区的两个人在处理病人完毕后抽空赴食堂将食物带回病房，常常是用运送药品的推车，带上值班人员的碗 具和一个装汤或稀饭的大锅，在咣当咣当的声音中，各路大军由不同的病区奔赴食堂。每到此时，灯火通明的病区里就响起了由不同的运输工具发出的交响乐。理所 当然，如此出劳力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在我们实习生的头上。虽是艰巨的重任，大家却勇于毛遂自荐，“让”带教老师休息，自己远道担任“挑夫”。时有兴奋性 的同学，如Fish、mouse等，一路敲打着锅盖，一路哼着小调，以得到非当日值班的同学的羡慕和妒嫉。

通常，在食堂里，和黄师傅搭几句话，黄师傅会让你免费品尝几口，如果你夸奖几句，黄师傅的勺子似乎会变大一些，自然你的夜餐的分量就会多一些，这自然是我 辈所希望的。回到病房，小护士通常会将自己那一份的一半赶给我们，一是希望得到的我们的关照，二是分量太足吃不完，这三嘛…，实在是她们太喜欢我们这些同 济的天之骄子了。至于以后发生的事情，那是后话，暂且不表。通常值班的同学会邀上关系好的同学一起享受。尤其是每到吃锅贴的那一天，往往是不值班的同学等 候在病房内，一佚饺子到来，假装在病房看书，待护士叫值班同学处理病人时，大家一哄而上。等到值班同学回来时，结果嘛，不用我多说。有时运气好，老师会把 自己的夜餐票送给他喜欢的同学。因为各方面做得好，笔者和搭档二黄就经常享受到老师送给的夜餐票，来到二医院不到一个月，就开始中部崛起了。这使得其它实 习小组的同学不服气，总认为我们有什么名堂。

于是，夜餐成为了每日的必谈话题。这不，名堂也真的来了。

原来，这夜餐票直接 由医务处张主任管理和发放。张主任乃同济67级校友，后下放至恩施自治州行医，于三年前调回武汉，即直接赴任市立二医院的医务工作，不再从事临床工作。我 们的到来，使这位脱离患者的校友颇为兴奋，经常深入病房，对我们嘘寒问暖，回忆其当年在同济的大好时光，并时不时地送给个别同学一张夜餐卷。尤其是如果有 某位带教老师在他面前表扬某某同学工作出色时，张主任随即慷慨的送给几张夜餐票。这位同学就可以美美地在享受美味佳肴的时候，在同学面前NB几次。当然， 实习的干劲也就很足，很是引起病房的漂亮的小护士们的钦佩的目光， 争先恐后地邀请这位同学看电影、游泳、打球等等。尤其是比我们晚来两周的卫校的实习护士，对我们这些大哥哥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总是缠着我们要求 这、要求那的。漂亮妹妹的参与，更加显示出夜餐票的重要性了，也更加显示出医学生哥哥的本事。

自然而然，弄点额外的夜餐票也就成为了同学们的实习期间的目标之一。在二医院实习的30余位同学中，约有五六位同学终日躲在图书馆内看书准备考研，另有五 六位同学正值热恋 阶段，他/她们无暇参与我们的该项活动。

因此共约20余位同学认真实习，其中每天约10位同学上夜班。 也就是说，每天另有10位同学的夜餐需自行处理。如何解决这夜晚的肚皮问题，确实是当务之急。Mouse、Fish、Worm，包括女同学阿吹、小曼等 人，每天使出浑身解数，以图获取一张宝贵的夜餐票。终于有一天，夜餐票的秘密被揭开来，每晚的夜餐成了见者有份，人人品尝。

话说这夜餐票系用普通的A4大小的白纸油印而成，每张纸上共印上12份夜餐票，没有注明时间，而是在每份票面的中间用专门制作的印戳盖上一个一寸见方大小 的阿拉伯数字，从1 到12 ，表明为相应的月份。故而不管你是否值夜班，只要得到一份盖有月份的夜餐票，你有可以持该票在该月的任何一天领取夜餐，无印戳者则无效。空白的夜餐劵由张 主任亲自保存，根据各科老总上报的值班人数，相应地每月在一定数量的空白夜餐劵上盖上印戳，下发给各科的老总和护士长。

由于医院急诊、危重抢救患者较多， 临时加班非常频繁，同时医师经常因故换班或出差等因素，故每月的夜餐总数有一定的机动。如一个病区通常由两名医师、两名护士、一到两名学生值夜班，故而一 个病区的当日有资格享受夜餐的人数为6名。实际上，有的病区只有一名医师，甚至只有一名一学生，所以每个病区的夜餐票通常有多余的，一般仅在供应可以保存 的食品时，大家通常将所有的夜餐票取出领取面包、蛋糕、哈斗等，供第二天过早或带回家给家人享用，其他时间的多余的夜餐票也就浪费了。

自打同济的学生来到二医院后，夜餐的消耗似乎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过去时常有节余，现在可以保持平衡，到后来来晚了的常常没有。黄师傅也很高兴，认为大 家满意自己的手艺，于是在我们到来的第二个月就增加了夜餐的份数，并且又增加了几个新花样，这使得大家吃夜餐的劲头更足了，每天都想着法子弄上一两张，但 每天仍然有三分之一的同学自己在外面的大牌档上自掏腰包宵夜。

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Mouse 和二黄偶尔去医务处，发现垃圾桶内有几打空白的夜餐票，原来是昨天楼上漏水，打湿了张主任的桌子，抽屉内的许多文件等被打湿，夜餐票也在其内。由于夜餐票 的纸张较薄，并且是几十张一捆摞在一起，经水一淋，并且是楼上的锈水管内的水，故而那些 空白的夜餐票略有变形，颜色发黄，不易一张一张的分开，张主任随手就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Mouse 的眼睛特尖，一进门就看见了垃圾桶内的夜餐劵，马上告知二黄，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办事毕，假装拍马道：张主任，这么多垃圾，我们顺便帮您打扫一下。张主任 当然高兴并同意，于是乎，不用我说，这成捆的空白夜餐票成为了Mouse 和二黄的囊中之物。

毕竟空白的东西不能变成美味佳肴，Mouse 和二黄手中揣着这些“废纸”干着急，于是瞒着班长告诉其死党Pig、阿吹等。但是过了几天仍然想不出一个很好的办法。守着媳妇不能进洞房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的……。

话说这二医院外科是该院的中心，不但其名声和技术享誉武汉三镇，而且外科的护士可是卫生局百里挑一从护校选拔留院的，个个都有故事，个个都漂亮。其 中以北楼的护士长宝宝最为著名。宝宝是她的绰号，她也很爱听别人叫她宝宝。不过学生叫她时，只在后面加上一个护士长就可以了。宝宝护士长当年可是二医院的 名花，虽然50来岁，但看起来只有30多岁的样子。不但人长得有气质，心肠也特别的好，对病房的护士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对我们学生特别友好，从不发 脾气，整天兴高采烈的。所以学生一来就特别喜欢她，再加上她手下的护士及其护校学生出其的迷人，故而下一班轮转外科的同学都要求到宝宝护士长所在的北楼轮 转实习。

实际上，宝宝护士长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芳龄20，比我们这帮光棍小两、三岁。宝宝护士长早就想为自己找一个做医生的上门女婿，特别 是要物色一个同济的。于是，在我辈进驻该院后，宝宝护士长就暗中开始了她的观测。俗话说的好：丈母娘 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虽然革命尚未成功，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宝宝护士长对我们同济的学生格外的亲热和友好。时不时地经常捎带点水果啦、饼干啦、酱菜啦什 么的，招呼学生享用。刚开始，我们一帮愣头青哪里知道宝宝护士长的“好意”，只知道吃吃喝喝，并且一来就给她取了个外号：老顽童。盖因当年射雕英雄传火爆 的原因。至于宝宝护士长的心愿是否得到实现，暂且不提。

在这莘莘同济学子中间，有一名人，武汉土生土长，绰号赖皮。名字不甚雅，但人才一表，且生性豪爽，秉承了武汉人热情奔放的优点。话说一日正逢赖皮在外科北 楼值班，恰逢宝宝护士长帮助她人代班。本来宝宝护士长对赖皮同学就特别喜爱，又碰上回国华侨付老总当晚总值班，遂嘱咐付老总有手术机会多让赖皮动手。赖皮 当然高兴，也是合当机密泄漏。当晚手术特多，一接班就来了三台阑尾，赖皮在付老总的指导下，顺利的完成了三台阑尾切除术。术毕，心情极为舒畅。虽时值深 夜，宝宝护士长早已安排人员领回当日的夜餐。于是又拉起家常，在赞美夜餐味道的同时，赖皮趁机向宝宝护士长讨教夜餐票的来龙去脉。问及夜餐票上的戳印时， 宝宝护士长一时高兴，说道，这个戳印嘛？由张主任亲自管理，锁在办公桌内。实际上，有没有戳印无所谓呐。有时候我们用红笔描写一个大大的数字，食堂的师傅 看都不看一眼，就给了我们夜餐。

一句话，一下子启发了赖皮。正巧Mouse 和二黄也在，遂问道：这个印戳既然能够用红笔描出，那我们就可以用印墨描出，只是手工描出的较为毛糙。宝宝护士长哪里知道他们有空白的夜餐票，并且是在委 婉讨教解决问题的方法。遂随口说到：简单的很，我要是小偷，用一块肥皂刻成一个阿拉伯数字，随手一盖，不就成了吗！

此话如了如雷贯耳，大家恍然大悟。说干就干！病房里从来就不缺刀片、肥皂和印墨。几个死党聚集在七楼学生宿舍，关上大门，由Mouse 主刀，不到一根烟的功夫，大功告成。于是乎，废纸变成了Money。第二医院的第一张盗版夜餐票正式问世。价值与正版一样，50分。与正版的夜餐票 比较，除了纸张发黄一些外，无人判断其真伪。

虽然有了与正版无异的盗版夜餐票，毕竟底气不足，不敢冒这个风险。活人岂能被尿憋死！关键时候，赖皮出马啦。只听赖皮说出一句经典的话来：我不下地狱，谁 下地狱？毕竟武汉人用正版的武汉腔对付食堂的几个黄陂老乡， a piece of cake ! 于是，几个死党，拉来阿吹、小曼，经过周密的策划，一同制作了详细的作战方案。次晚，由赖皮打头，分不同的地方和相差几分钟的时间，来到食堂。恰逢当日停 电，点着 蜡烛，光线昏暗。几个死党窃喜：天助我也！

早早到得目的地，夜餐尚未开张，众人散坐在不同的桌子旁。大家心怀鬼胎，彼此默不作声，但互使眼色，挤眉弄眼。毕竟做贼心虚，今天的格外安静似乎引起了黄 师傅等本院职工的警觉，只听得某本院职工说到：今天他不小心收到了一张假币，然后愤愤不平大声责骂做假币的歹徒，如果抓到歹徒，定将送进公安局云云。说者 无心，听者有意。似乎这厮发现了什么，在指桑骂槐。

好个赖皮，其父乃东北大汉，秉承了耿直豪爽的性格，从不说假话，本来是打头阵的，听得本院职工的一番话 语，顿时窦性心动过速，银样蜡枪头，立即打起了退堂鼓，众人随即各作鸟兽散。回到宿舍，赖皮成为众矢之的，这时，小萝卜头云：本来今日运气不错，光线不 好，黄师傅肯定不会认出我们的盗版票，尔等胆小鬼，无福受用，谁第一个办成此事，谁享受双份夜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笔者跳出来曰：我愿担此重任。众大哗！盖因笔者貌不出众，语不惊人。在众人的睽睽目光之中，笔者说到：想当年，笔者第一个在图书馆理 员的疑惑目光中借走了上架一周仍无人敢问津的吴阶平院士主编的第一本中国《性医学》；第一个在女同学的议论中，买下了一筒卫生纸；第一个在中国女排获得世 界冠军后将开水瓶炸响；第一个…..

也是笔者当时囊中羞涩，另外也欲在众妹妹中间显示自己男子汉的气魄，于是开口问道：双份夜餐是否当真？当真！众人异口同声。于是，24小时后，为了同学们 的身体健康，为了一显英雄身手，笔者签下生死军令状，一场杨子荣大战坐山雕的经典故事即将在市立二医院展开。